September 21, 2019

「很久」是一个主观概念。

很久没有这样随意地坐下来写文章了。上海的天气依旧是这样难以捉摸。穿着短裤出门,差点打着喷嚏回来。下午配了新眼镜,度数没变。无他,就是原来的戴着不舒服。不知道是眼睛的问题还是眼镜的问题。用了快两年,不少磨损,也该说声再见,就像和母校说再见一样。眼睛不舒服的直接感受,就是时常停下手中的工作闭眼——好像玩手机的时候从来没这样。闭上眼,没有光,眼睛就舒服了,好像得到了释放。真是奇怪,人们好不顾一切去爱,到头来又怨道因爱受到无尽的痛苦;去热烈地拥抱光,光又使我们作息颠倒,身体疲累。光不是人造物,但随用随走的可控光实属改变文明历史的发明。需要恨它吗?大可不必。你可以关掉灯,但关不掉太阳。双眼不适时,不妨潇洒地闭上眼,好似那个小故事:不必大费周章在整个城市的地上都铺满牛皮,只需用一张牛皮裹住脚即可。

这话看似颇有道理,但不合时宜的运用则会令人大为光火。只需回想中学时代教导主任的训斥,即可感同身受。觉得高考恶心?那你改变不了。四十二度的天想放假?你也改变不了。似乎从古至今,不变才是常态,或者说,是大部分人的追求。原因大概是,这个世界太容易变坏了。(不过你也可以说,是好事都不放在眼里)改变令人害怕,即使是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比如你一个 iPhone 用户,为什么要去关心华为的发布会呢?做得好,又不买;做得差,那不过是又一颗沉入池塘底下的小石子,谁会去在意呢?其实,一个可怕的事实是:地球上已经没什么事情与我们「不相干」了。

人类是很有趣的生物:自以为高级,又喜欢批判自己的愚蠢。文明发展至今,人类创造出了一个没有一个人能理解其全貌的社会。我们依赖他人而生,依赖他人而死。如何能够放置这么多自以为是的个体,阻止他们把一切推向无序?都多亏了人类的一个特性:爱听故事。一个个令人们深信不疑的故事创造了作为有史以来最光荣词汇的民族、国家和信仰,鼓励着一群人将另一群人类如蝼蚁般屠杀,也化身为所谓英雄们愿以生命作代价的追求,更令我们不必日日「重复造轮子」,而实现了一点点真正的进步。故事,过去的事,既然都过去了,重要吗?当然重要,极度重要。你为何坚信被你称作「妈妈」的,是坐在你客厅看电视的这个人,而非街上来往的某个随机的女性?这些一个个的故事定义了你。至于你内心如何想?不好意思,不重要。我们在别人的记忆中构建了自己。好像恶心,但人们其实乐于被这样标签化。主动给自我打标签意味着认同感,认同感的本质,也是对一个故事的信任。

在我们可以亲手触及的小事上,这没什么问题。你相信你母亲在若干年前的某一天生下了你这个故事。多数情况下,这是正确的。即使极小概率的事件发生,比如你母亲向你隐瞒了什么,或者当天接产的护士没吃早餐抱错了人,使得这个故事是虚假的,你大概也不会与她立刻形同陌路。问题是,构成社会的人口如此庞大,又没有一个人能掌握它的全貌,人们开始喜欢依靠一些故事来「认识」世界,即使这些故事的可靠程度,远远不如「你母亲在二十三年前生下了你」。空气里造不出高楼,幻灯片里也出不了软件,但人类社会可以仅以来不知真假的故事,来破坏、重建一切现有的结构。所以,计算机不是最伟大的发明,原子弹也配不上,宗教才是。你以为你和网线另一端争论的是哪个手机更好,其实是两种论述背后隐藏的两个故事。把对品牌的态度本身上升到宗教层面,看似夸张,其实没什么问题。当脱离具体事实讨论起更虚的东西时,它就变成了对背后故事的争议。更何况,在小小的手机这件事上,人也发挥出了自己的良好本性,从不觉得自己错了。一切更像宗教了。或者说,宗教只是这种由故事所引发的人类集体情绪的一种投射,而这些粉丝的文化,则是另一种投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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